我们拿什么奉献给世界

2024-12-31 10:46:55 美国华兴报 【加拿大】贾延强
　　近日，网上有一段视频引人深思。它是哈佛大学校长劳伦斯•巴科和清华大学校长邱勇各自一段在学生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哈佛大学的校长在演讲中对即将毕业的同学们说，“请你们 为他人留一个席位，为他人留出空间，让教育给你带来的机会不仅仅丰富你自己的生活。你们比大多数人有更多的机会来改变世界，也有更多机会让别人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既然机会到了你们的手上，就要充分发挥，不管你们利用在哈佛接受的教育从事何种职业，请以你们的谦逊、善良和关爱他人为人们所熟知和赞扬。要意识到好的运气和好的环境在你们生命中的重要性。请一定一定要把机会分享给他人，就像别人一直将机会给予了你们。这实际上也正是让你们今天所能感到的自豪和喜悦永驻心间。的确如此。”
　　劳伦斯•巴科的演讲让我想起了一幅著名的世界名画《拾穗》，这是法国画家让•弗朗索瓦•米勒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绘于1857年。要读懂这幅画，就要了解它的思想来源。它可不是仅仅要表现劳动人民的困苦和勤劳，而主要是要弘扬人类社会发展中的人性之美。它源于《圣经》利未记第十九章，原文对土地所有者是这样说的：在你们的地收割庄稼，不可割尽田角，也不可拾取所遗落的。不可摘尽葡萄园的果子，也不可拾取葡萄园所掉的果子，要留给穷人和寄居者。”在圣经“路得记”第二章中，则把这则让穷人拾穗的信条详尽为一个故事。后来出版的圣经故事中大都有这一篇故事，就是源于此。相似的文字在《圣经》“申命记”第二十四章中也有记载。要读懂米勒的这幅画最深奥之处，那就是赞扬了那个时代的“拾穗美德”。观看这幅画的人们常常会忽视了这幅画中的远处农田中，一位骑在马背上的人在观望，他就是这块农田的主人，监督让收割者故意留下一些掉在地上的麦穗，甚至特意从已经捆好的麦捆中抽出几根留在田里，让贫困的人来拾，这是一种留给别人一些利益，与别人共享的气度和雅量。因此，此画被誉为有着“史诗般的崇高意境”。
 
《拾穗》【法】弗朗索瓦·米勒 作

　　哈佛大学校长巴科的演讲犹如圣经中的“拾穗”信条，其实就是告诫那些已经站在社会高处的人们，关爱他人，要懂得分享，力所能及地也给予别人帮助，这其实也是帮助自己。
　　巧合的是，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先生在他的获奖感言中也讲了一个拾麦穗的故事。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瑞典学院庄重的颁奖典礼上，莫言讲了一个自己心痛的故事。他说，“我记忆中最痛苦的一件事，就是跟着母亲去集体的地里捡麦穗。看守麦田的人来了，捡麦穗的人纷纷逃跑，我母亲是小脚，跑不快，被捉住，那个身材高大的看守人上来就扇了她一个耳光，她摇晃着身体跌倒在地，看守人没收了我们捡到的麦穗，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母亲嘴角流血，坐在地上，脸上那种绝望的神情我终生难忘。”我们可以完全相信，莫言先生没有撒谎，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我猜想，那位打他母亲的人也许是一位已经翻身得解放的贫苦农民，并且在那个村子里面也有了一点权利。但是，他怎么就忘了自己也曾经象这位贫苦、善良、孱弱的妇女一样，曾经被欺负和生活在贫苦之中呢？他怎么就丝毫想不到别人的困苦呢？当年，为了改变旧中国，迎来新中国，不正是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忍受着饥饿困苦，做军鞋、磨军粮、送子参军才打下了江山，怎么转眼就一脚踹到了地上？人民群众当年所梦想的美好未来，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新中国在历史意义上的真正进步。坐江山，执政者要拿什么奉献给人民？
　　中国人大多数不是基督徒，是无神论者，读不懂米勒先生的《拾穗》，情有可原。然而，中国人信奉“老天爷”。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天意不可违。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上帝，如果一定要说有，这个上帝就是人类自己。连圣经这部著作也是人类书写的。圣经中的拾穗条例，其实就是规定了土地拥有者的责任，他们必须让穷人和社会边缘的人能够生存，接触到生产资料，通过“拾穗”，他们可以自食其力得温饱。这同那些土地拥有者并无二致。圣经所要表达的就是所有人都有权利使用神所创造的生产资料。这些正是西方人文思想文化中闪耀着光芒的一部分。
　　清华大学校长邱勇在学生毕业典礼上是鼓励学子们“谱写新时代命运交响曲”。他说，“你们正处在砥砺奋进的新时代，生逢其时，重任在肩。希望你们把握人生方向，做命运的主人。将小我融入国家民族乃至全人类的大我当中。以民族复兴的步伐为节拍，以永远奋进的青春为旋律，谱写新时代的命运交响曲。共岁月峥嵘，留历史回响。”邱校长的话是让学生们把握自我：生逢其时，重任在肩。把握人生方向，做命运的主人。将小我融入大我当中。这些话同当年贝多芬写下C小调第五交响曲即命运交响曲时的心境倒也相符。其时的贝多芬，耳聋已经完全失去了治愈的希望，他的恋人也因门第原因离他而去。这是贝多芬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但是，他不向命运屈服，要同命运抗争，把“小我”融入了人类“大我”之中。只不过，今天的清华毕业生的处境和心境与当年贝多芬完全不同。相反，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正象当年的唐代诗人孟郊，在考取功名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其中，说不定还有极少数人正在构思“精致的利己梦” ，怎样仕途亨通，升官发财，这里面是大有学问的。这是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文化传统，一点都不稀奇。作为校长、长辈和“布道者”，是否更应嘱咐和提醒这些已经站在高处的中国未来的领袖们，在即将走上社会，开启自己崭新奋斗人生之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不忘芸芸众生，不忘给他人以发展机会，或独善其身，或惠济天下。如果说，过去十几年读书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理想，那么现在是可以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的时候了。
 
《命运交响曲》作者 贝多芬

　　美国纽约有三大机场，其中一座名为拉瓜迪亚机场，这是以1934年-1945年担任纽约市市长的亨利•拉瓜迪亚先生的名字命名的。拉瓜迪亚曾连任三届纽约市市长并被誉为美国最伟大的市长之一，这其中是有原因的。下面这个故事也许能够说明一二。1935年的一个冬日，纽约市的一个区法院正在审理一个盗窃案。一位老妇人因偷窃了一个面包被法官判处10美元的罚款，如果不交罚款，就要被罚坐牢10天。老妇人听到判决后无奈地说，我是因为饥饿和不想让我的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饿死才去偷了面包，如果我有10个美元，我就不会去偷了。如果我去坐10天牢狱，那我的三个孙子谁来照顾？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位中年男子站起来对这位妇人说，请她接受罚款10美元的法官判决。然后，他转过身来对所有旁听席上的人说，我是纽约市长拉瓜迪亚，请各位每人交50美分的罚金，这是为我们冷漠的付费，以惩罚我们生活在一个让老祖母偷面包来养活自己孙子的城市。说完，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先从自己兜里拿出10美元放进去。他说，一个人为金钱犯罪，是这个人有罪；一个人为面包犯罪，是这个社会有罪；而一个人为尊严犯罪，世人皆有罪。听众席上的人先是被拉瓜迪亚市长的出席而震惊，进而被他的话所深深感动，纷纷掏出钱放在他的帽子里，最后，连判决的法官也默默交上自己的一份罚款。拉瓜迪亚先生以一块小小的面包为矢，射中了社会的弊端，把每个人都应当有免于饥饿的权利，免于匮乏的自由落实到普通人民身上，从而推动了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令人钦佩。在邱勇校长心中，也许最想在将来听到这些中国未来的领袖能用自己的行动讲出类似这样的中国故事。可以说，21世纪的中国要走在人类文明的前列，最终赖以凭借的还是思想的力量。
 
前纽约市市长拉瓜迪亚先生

　　我们看一看下面这张照片上的人物是不是有些眼熟？是的，他们是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和比尔•克林顿。他们是在参加一个名为“仁爱居所”计划，为穷人建房的义务劳动。此时的卡特早已从总统的职位上退下来，他在施工现场是一名手艺娴熟的木匠。在他们做义工的时候，可不是露个面仅做做样子，而是从大清早一直干到晚上，有时还加班加点。此照片是1993年9月份美国在中国出版的《交流》季刊的封面。美利坚合众国的领袖们以这种方式和世界交流，如果从思想和文明的层面上来看，与其说是合作交流，不如说是在其思想领域上更深刻的一场竞争。这是思想和文明的挑战。
 
图为1993年9月在中国出版的美国《交流》季刊杂志

　　2024年7月18日，中共20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其中第41条要求，“构建更有效力的国际传播体系。”，“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21世纪正在逐渐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中国，应该向世界传播什么？中国在人类文明前进的浪潮中并不特殊，而且在近代200年世界工业革命的浪潮中停滞落后了。在追赶世界的潮流中，中国从指导思想到科学技术全部采纳了西方文明的发展成果。今天，拥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  文化自信的中国，怎样才能同世界各国融入一体？怎样才能与世界各国人民一道真正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曾记否，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全世界的专家、学者和政治预言家们都不约而同地预言，21世纪将是中国世纪。时光飞逝，时至今日世界已经踏入21世纪接近四分之一的岁月。就在刚刚不久，美国的总统大选尘埃落定，特朗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誓要让美国再次伟大，但是他的思路却是一切以美国的利益优先。这使许多国家忧心忡忡。毋庸置疑，美国曾经是20世纪最成功的国家，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关键时刻，它从孤立主义中走出来，加入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阵营的行列，最终同全世界反法西斯的国家和人民一道赢得了战争胜利，并获得了世界人民的尊重。可以说，没有融入世界这一条，美国是不会成为世界领袖的。
　　在“21中国世纪”中的中国，要在本世纪中叶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也一定是要获得全世界人民的拥戴和支持。没有这一条，这美好的愿望和梦想也只会是海市蜃楼。回看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的历史，就是从改革开放融入世界经济发展的大潮之中开始的。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全方位向世界开放，仅仅用了20多年的时间，就从一个经济落后的国家变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工业制造业总产值在2010年超过了美国；2016年超过了美国和日本之和；2018年超过了美国、日本、德国三国之和。这些成绩的取得，都离不开世界这个大舞台。没有融入世界这一条，是不会取得这样的硕果的，这是融入世界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机会。
　　文明趋同，这是人类文明社会发展的铁律。全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文化千差万别，不尽相同，不分高低。但是，当我们用人类文明进步这把尺子来衡量，文明是有高低之差和先进与落后之别的。时至今日，全世界物质文明的发展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全人类的精神文明进步也已充分证明，人类是有着共同的普世价值和追求的。
　　胸怀走向世界强国梦的中国，我们拿什么奉献给世界？它不是威力巨大的原子弹，它也不是阵容强大的航空母舰打击群。这些虽然都是一个大国必须要有的重器，是镇国之宝，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它们是不行的。可是，这些完全不是我们要奉献给世界的。我们要奉献的是能够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具有世界特色的中国方案。
　　首先，在制度的层面上，我们要让世界因为有香港和台湾更美好，因为我们发明了“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多元化包容的制度设计。人类社会制度的未来，需要这种多元包容的社会制度；要把香港和台湾问题解决好，就是要让他们在“一个国家”的框架内施行百分之百的资本主义制度，以及在那个制度中的民主、自由和人权，不能打折扣。这是一场伟大的社会制度实验，也是一个国家对世界的庄严承诺。
　　我们要拿出让世界耳目一新的科学发现和技术创新。近500年来的世界近、现代历史充分表明，科学技术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的第一生产力。 近代以来，中国在这方面的贡献乏善可陈，与一个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就连我们自己祖宗的四大发明指南针、活字印刷、造纸和火药也在近代落后于西方。现在该是我们做出贡献的时候了。不能再说别人科技封锁了，我们得到的已经很多。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自信和慷慨，是我们向别人输出新的科学和技术的时候了。
　　面对世界气候变暖，威胁人类的生存环境，中国应该在绿色能源方面为世界做出较大贡献。把风能、水能、太阳能、核能等方面的新科技成果贡献给世界。以新能源汽车和高速电气化铁路为引领，为世界早日把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至零做出中国在21世纪的伟大贡献。
　　当人类刚刚踏入21世纪时，世界最著名的经济发展智库之一—英国“亚当•斯密学会” 评选出了一位20世纪世界风云人物，他就是英籍奥地利裔思想家弗里德里希•哈耶克先生。这位20世纪风云人物最主要的一本著作就是《通往奴役之路》。这本出版于1944年的著作至今已经有80年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学者还在研究它，引用它。而当年哈耶克却是把这本书献给社会主义者的。他的这本书写于1940年至1943年之间，那时还没有中国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哈耶克在预见到希特勒法西斯必将灭亡的之际，刨析了希特勒国家社会主义的本质。这本仅有16章260多页的书中，在第六章讨论了法治，认为，法治原为个人自由的屏障，由于无限制的立法扩张，现在却一步步侵蚀个人自由。在第九章引用了托洛茨基的一句名言，“在一个政府是唯一的雇主的国家里，反抗就等于慢慢地饿死。‘不劳动者不得食’这个旧的原则，已由‘不服从者不得食’这个新的原则所代替。”此话似醍醐灌顶，即使在今天的大千世界里也时有所闻。在第10章论述了为何邪恶崛起。他认为，无论攫取到权利的是谁，绝对的权力必然转变为绝对的腐败。哈耶克还在书中用大量篇幅问责计划经济，并认为它的不断扩展最终会演变为极权和战争。如果心平气和地阅读哈耶克的这本书，对中国式的社会主义建设是有极大借鉴意义的。
 
《通往奴役之路》哈耶克 著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伟大的思想和人物出现，中国应该在21世纪涌现出引领世纪风云的思想大师。中国应该奉献给世界一种崭新的思想，一种全人类都可以接受的具有世界特色的、代表人类先进文明进步的中国方案。它不是一个完美的终极目标，也不是人类文明历史制度的终结，而是可以仅仅精确定义为两个字：“进步”。
　　以“上帝”的视角看我们这个世界，它不过是一个飘浮在茫茫宇宙中的小小蓝色星球。最终，我们拿什么奉献给我们的孩子？是一片生机勃勃青山绿水的大地，还是一片焦土和废墟？是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全面发展的乐土，还是人民被奴役、被摧残、被扭曲为行尸走肉的地狱？这是每一个在这颗蓝色星球上的国家、民族及每一个人的共同责任。在这其中，大国的政治家是肩负重任的领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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