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军的大考

2021-08-01 08:02:03 微信公众号:i看见 包小姐

2020年7月,江苏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命。

无锡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冯军,调任东部机场集团党委书记。

这一年,冯军51岁,也是他离开省城南京整5年后的再次回归。

5年前,从省住建厅纪检组长的任上,赴南通任组织部长,官至副厅。

5年后,从无锡组织部长的任上,重回省城。

3个月后,冯军又多了一个职务,担任东部机场集团董事长。

至此,党委书记和董事长一肩挑,51岁的冯军正式成为这家正厅级单位的一把手。

从副厅到正厅,算是升迁。但掌管地方人事,与手握几百亿资产的大型国企,可谓天上地下。

彼时冯军参加工作29年,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之主,这还是第一次,可谓春风得意。

51岁,正是男人干事业的巅峰期。

大型国企的一把手,碰到男人最激情的年龄,瞬间就激荡起冯军心中的冲天豪情,那种畅快感无以复加。

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年后,江苏的这项人事任命就引发了巨大旋涡。


 
01


事情,始发于南京禄口机场的9名保洁员。

看似寻常,结果却让人始料未及。

仅仅10天时间,疫情就扩散到7省16个城市,确诊206人,且仍在蔓延。

这是冯军就任东部机场一把手以来,碰到的第一个棘手难题,面对这样的状况,他显然有些慌了。

21日晚上,冯军连夜召集集团领导层开会,商讨对策,试图将疫情控制在机场内部。

在那晚的会议上,冯军提出了6条防控措施,其中两条是这样的:

对保洁等人员,实行国际国内有效分开;

加强对外包单位的管理,确保监管到位。


看得出来,掌舵东部机场一年,冯军还是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实际上,将国内外航班的保洁工作混合到一起,采用大量外包公司的员工,这曾是冯军得意的两大招数。

而这两招,也成为这波疫情爆发的根源。

所以说,很多时候,所谓的改革,不出事,就是高招;出了事,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但这个时候,冯军已经顾不上别人的议论,直奔问题核心,试图将问题扼杀在初始状态。

冯军深知,机场是他的主场,只要将疫情控制在机场内部,就等于将难题攥在了手心里,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在那晚的会议上,冯军咬着后槽牙,下达了死命令:

采取最坚决、最果敢、最严格、最有效的措施。

冯军一连用了4个最,他显然知道疫情防控好坏的重要性,更知道这直接关系到他的乌纱帽。

但很多时候之所以出事,是因为说和做是两回事,两张嘴两张皮。

按理说,冯军知道情况紧急,也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措施得当,是可以将疫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的。

但可惜的是,虽然有着29年的工作经历,但管理一个庞大的机场集团,冯军的能力显然还有所欠缺。

隔离9名核酸阳性的保洁员,冯军做对了第一步。

但从第二步开始,步步都踩错节点。

对机场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放任不管,任由他们照样上下班,与其他人零距离接触。

对已经感染人员,不及时隔离,对其活动轨迹不流调,不追查密接者。

疫情发生已经一年半,切断传播链,是疫情防控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手法,早已成为共识。但在冯军治下的禄口机场里,这些都是少见的。

类似这样的低级错误不断出现,针对疫情的危机处理,禄口机场混乱不堪。

病毒最喜欢的就是混乱,你乱了,它则趁虚而入,疫情很快就膨胀起来。

终于,盖子捂不住了。

3天后的7月23日,冯军被火线停职。

从上任到停职,正好整一年。


 
02


虽然做一把手的时间不长,冯军却还是干了几件大事。

先是对对机场中层干部进行了大换血。

这是很多新上任领导的必做选项,一来显示自己大干的决心,二来以不拘一格用人为名,趁机安插亲朋故旧。

冯军的这场大换血详情如何,外界暂且未知。

但大换血之后,冯军又玩了一招。

改变保洁和货运流程,采取物业外包,境内外航班改为统一混合运营,保洁工作也不分境内外。

这是事关机场安全运转的大事,既不做调研,也不征询业务部门的意见,一到任,操刀就干。

新官上任,都想做点与众不同的,冯军这样做,或许就是想树立干脆果敢的做事形象。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大笔一挥改掉的,是这些年来,经过实践检验的、成熟安全的机场运行机制。

一旦平衡被打破,漏洞势必显现。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年时间,冯军就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翻阅冯军29年的工作履历,看得出来,他其实这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29年的时间里,冯军一直在江苏省内腾挪,从最初的小科员,一步步爬到无锡的组织部长位上,不可谓不辛苦。

仅在科员的位子上,冯军就待了整整10年,经历点头哈腰端茶送水之后,才算熬出了头。

2002年,从科员升任省信息产业厅办公室副主任,算是冯军仕途的转折点,之后开始步入快车道。

20多年的官场苦熬,养成冯军循规蹈矩的行事风格,尤其是在南通无锡两地组织部门的任职,更是低调入微。

这既是冯军的性格,也是岗位特性的需要。

而掌舵资产几百亿的东部机场,成为一方主官后,让冯军体味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快感。

这是一种我说了算的当家做主的感觉,登堂入室之后,冯军长久被压制的一面很快就被释放出来。

在人事上大换血,在业务上大改动,手起刀落,刀刀见血,甚是爽快。

得志便猖狂。终于轮到我了。这是人的本性,冯军也无法逃脱。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金钱的关系。

到任后的冯军,之所以急着对机场保洁等方面进行改革,一来可能是真想做事,另外就是这些项目里,可是藏着真金白银的。

机场航站楼和机舱的保洁,那是上亿的项目,里面有着巨大的利益。

虽说有招标流程,但这笔大买卖到底是怎样操作的,恐怕只有冯军心里清楚。

冯军被停职后,纪委应该很快就会彻查,是奸是雄,相信不久就会见分晓。

但疫情爆发的隐患,已经埋下了。


 
03


武汉疫情以来,各级政府都很清楚,疫情防控,是硬指标,不容丝毫差错。

这一点,冯军不应该不知道。可是,混迹官场29年的冯军,却倒在了这个坎上。

是冯军不在意疫情防控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究其原因,其中之一就是:

冯军对机场管理的高度陌生。

冯军古文献专业毕业,之后一直在省政协、省信息产业厅、和地方组织部门工作,虽然任职部门很多,但唯独没有任何机场管理经验。

东部机场是一个下辖6家机场的大型机场集团,资产数百亿,位于长三角的优越位置,吞吐量非常大。

管理这样一个特殊的大型国企,若没有专业知识,就必须要有长期的工作经验,否则很难玩得转。

冯军的前任钱凯法,是个老民航人,有着丰富的机场管理经验,在他的带领下,南京禄口机场跻身世界大机场行列。

但因到龄,钱凯法转岗,东部机场一把手座椅空出。

可吊诡的是,这样的重要位置,最终却交给了没有丝毫机场管理经验的冯军,让人大呼意外。

不过,让玩人事的去玩业务,看似是在拔高,实则是在出难题。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没有钱凯法坐镇,东部机场在开始起变化。

有人说:

冯军调任东部机场,本就是个过渡,踩着这个跳板,就是为了实现仕途再飞跃。

但遗憾的是,仅仅一年,冯军治下的禄口机场就被疫情攻破。

也有人在替冯军鸣不平,说什么疫情难以阻挡。

但现实是,正是冯军的管理有漏洞,才给疫情有了可乘之机。

官方报道中,禄口机场的疫情始于7月20日,但实际上,早在7月13日,就有疫情发散的迹象。

当时有个别保洁员出现发烧咳嗽,但没人在意,都以为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

机场是个特殊窗口,是隔断境外输入病例的最前沿地带,理应对一切有关疫情的迹象都严加管控。但事实是,个别保洁员的咳嗽发热,被轻易发放过了。

他们自行去诊所买药吃,自行回家挂水,与家人挤在一起,白白丧失了最佳防控期。

所以,到7月20日9个保洁员结果为阳性,其实这个时候,冯军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在冯军这个外行的指挥下,禄口机场一步步沦陷,疫情进而扩散到全国多省。

惨痛的教训再次提醒我们,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04


冯军停职了,他的前任钱凯法再次被请了回来,重新执掌东部机场。

很明显,官方希望借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民航人之手,救东部机场于危难之中。

钱凯法今年61岁,原本已经调岗到江苏省人大任闲职,就等着解甲归田。

没成想,61岁民航老兵却成了救火队员。

江苏方面重启钱凯法,当然是有考量的:

既是因为钱熟悉东部机场,能快速投入战斗;也从侧面说明,大型机场集团管理人才的短缺。

由于冯军外行爆发的疫情,还在全国扩散。但对冯军本人来说,这些他已经不关心了。

51岁,本是男人干事业最好的年龄,可对冯军来说: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政治生命基本已经结束。

你不能单纯的说,冯军就是私欲膨胀。

他也可能确实想干一番事业,只是不懂行业特点,急功近利,动作过猛,最终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

但不管怎样,冯军事件理应投射出反思:

既尊重行业规律,又用好管好干部,做到人尽其才,而不是抹万金油,是一道大题。
(完)